Sunday, March 18, 2007

貧富懸殊(下) (陳德修牧師)

上期提到美國的基尼系數遠較其他工業國家為高,顯示財富分配不太平均,幸好還有相當數目的慈善團體、私人救援組織和教會扮演了濟貧扶弱的角色,從而維持社會穩定,減低不滿情緒。中國的情況,則比較令人擔心。
根據聯合國統計,中國的基尼系數在2001年是0.447,2005年增至0.47,有人相信現時恐怕已達0.50。雖然系數高於0.45的國家比比皆是,中國在其中並不孤單,但從80年代初的0.29增至現時水平,其速度之快,卻是舉世無雙;難怪近年國內的社會學者和有識之士均力竭聲嘶,呼籲政府要正視貧富不均的問題,並且要及早制訂政策,防止社會動盪,至少也應努力扶貧。
不過亦有專家持相反意見,他們認為不要過份重視基尼系數,因為它並非量度社會生活素質的唯一指標;舉例來說,有人指出三、四十年前中國的窮人很多,活在絕對貧窮線以下者超過25%,重要的糧食如米、油、肉等要靠糧票來分配,每人每月只能分到微薄的份量;現時國內仍處於絕對貧窮線以下者只佔人口18%,糧食供應可算充足;換句話說,社會整體的生活水平提高了,現時的窮人比昔日的窮人豐富得多。財富分佈不平均是事實,但不能因此否定了社會在物資上的進步和現時經濟發展的方向。反過來說,以前0.29的基尼系數好像很理想,但底子裡是人人貧窮式的財富平均,又有甚麼意義?
這個說法,似乎合理,但關注貧富懸殊的人,不是提倡要把中國社會推回「大鍋飯」時代,他們歡迎整體物質水平提高,但並不因此接納貧窮懸殊的壞處。事實上,過去幾十年全世界的生活水準都普遍上升,但不能因而忽視財富分佈的問題。鄧小平支持「讓小部份人先富來」,背後的意思是藉著這小部份人帶動其他人也富起來;現在國內果然有小部份人富起來了(而且富得很厲害),但比例上反而有更多人落在後頭;所以討論的核心,不是要否定現時經濟發展的成果,而是要反思經濟發展更高層次的目標。
在被問及為何近年中國人對國內貧富懸殊現象諸多抱怨時,社會學家丁學良指出,美國和香港的基尼系數也是很高,但兩地的窮人比較接受富人致富,因為他們致富的手段基本上不違反法律,但中國的情況則有所不同,在很多平民的生活體驗中,不少富人致富的手段是越過法律規限的,不正當的門徑包括依靠特殊關係、秘密通道、甚至行賄、貧污,因此不滿情緒就變得明顯。月前官方在山西破獲一個「劫富訓練營」,主事人范永紅結交了一些夜總會坐台小姐,從而認識到某些富人生活的靡爛,於是網羅了一班農村青年,訓練他們搶劫富商,聲稱要將擄獲的金錢成立基金,興辦慈善事業。隨著主犯被捕,事件算是告一段落,但「劫富濟貧」、「殺富濟貧」、「逼富濟貧」、「勸富濟貧」等名詞,卻成為熱門話題。
有人觀察,國內窮人抱怨富人,但富人同時也抱怨窮人,使富商覺得被歧視、生活沒有安全感。然而,富人處理的方法,是多買保險、多僱保鑣,卻很少想到回饋社會、與國民分享財富;而政府方面(尤其是地方政府),在積極推動經濟發展時,往往表現出「上下交征利」的熱心,而沒有更長遠地制訂平衡財富的政策,以致「朱門酒肉臭、路有凍死骨」的封建時代現象,重複在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出現。
國內學者指出,制訂平均財富法例,需要及早完成,但防止土地的「官商勾結」,更是刻不容緩。他們形容現況是先「化私為公」,然後透過「化公為私」而從中得利。意思是地方政府以公眾利益為題出面強收私人土地,化私為公,然後將之賣給發展商,化公為私,蓋成高價樓房後,地方政府和發展商都發個大財,損失的當然就是平民百姓。此外,外國政論家觀察,中國近年的經濟增長叫人羨慕,但其產品成本低廉的一個原因,是工廠可以製造污染而不需付上清理責任,但在資本家一本萬利之後,公眾便要長期償還污染所造成的「社會負擔」,情況若不加以改善,貧富將會更加懸殊。
日前,香港《明報》社論以「醫療是中國改革之恥」為題,大力評擊政府對國民醫療服務缺乏熱心,投入資源在比例上逐年減少,現時只佔國民生產值的2.7%,連印度(6.1%)和贊比亞(5.8%)也不如;而且根據社會科學院的報告,中國政府對醫療的撥款,80%是用來服務850萬的幹部人員,廣大人民就只有自掏腰包應付昂貴的醫療費,以致很多人都說現時在中國他們「可以死,不可以病」;農村中的醫療狀況,更乏善可陳,這也是貧富懸殊的現象。
最近我請教一位本地哈佛大學的經濟學者,她告訴我基尼系數除了顯示人民收入的不平衡外,也顯示國民間個人發展機會的不平衡。簡單來說,富人子女有良好教育機會,但窮人子女因無力付學費,往往被排於校門之外,造成貧者越貧,富者越富的危機。
總而言之,在中國現代化過程中,貧富懸殊造成的害處大而又多。基督徒在歷史中經常扮演平衡貧富的角色,但願有更多信徒投身這方面工作,幫助中國成為一個更公平的國家。